🐧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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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翻/初代夫妇】(I Will) Wait For You(我会)等待你

🌟世界上最好的初代夫妇,2.2结婚纪念日快乐(抹泪)

🌻全文10192字


ao3作品号:21648571

作者:ghostqueennotmean

修改&润色:@反向词典,准备战斗! (万分感谢💙💛)

简介:

艾莉娜刚满十二岁时,遇到了那个会改变自己一生的男孩。

二十岁时,她永远失去了他。

漂浮在海上,怀有身孕、抱着一个婴儿的她立下誓言,誓将永远记得他的牺牲,向生命中每一个过路人讲述他的故事;她发誓要坚强,为了其余深陷悲痛的家人。

当然了,这有点困难,因为他的幽灵始终(字面意义上)缠着她不放。

但艾莉娜做到了。


标签:

*灵魂伴侣

*幽灵乔纳森

*原作向,含原作人物死亡

*含一二部剧透


授权:

正文:

自从见到乔纳森·乔斯达的那一刻开始,艾莉娜·班德鲁顿就觉得和这个男孩有种奇怪的联结感。他的绅士气息吸引着她(暂时只能用“绅士气息”这个词)。吸引着她。来自如此富裕的家庭,拥有如此知名的姓氏,几乎无法自保,可是……他却没有和那群坏小子一起欺辱自己,而是坚持捍卫自己的荣誉。

嗯。“捍卫荣誉”或许有点夸大其词,毕竟只是个布娃娃的事,但他一定要用这种说法。重点在于……他很具有吸引力。可爱、善良、笨拙,十分有魅力。但是她太害羞了,而且父亲教育过她要小心应对男生的异想天开和花言巧语。所以二人才刚见面便分道扬镳。

只给艾莉娜留下一条染血的手帕,致死量的好奇心,以及一根完全不合理的幻想丝线(仿佛是从自己内心深处伸向那个乔斯达男孩)。当然,所有这三样东西都很令人担心。毕竟,母亲看到她的模样会作何感想?短裙破破烂烂,衬裙沾满泥土,还拿着绣有男生姓名的手帕?更不要说还是乔斯达少爷——艾莉娜会变成全的谈资,母亲恐怕还会因这桩丑闻心脏病发作!讲真,如果按理智行事,她就该扔掉那块惨不忍睹的布料,彻底忘记那个男孩和他的善意。

但艾莉娜不能总是凭借理智行事,也不能总是遵照父亲的意愿。她毕竟还只是小女孩,一个爱寻根究底的小女孩。何况……应当感谢那个帮助自己的男生。不需要大张旗鼓,但身为懂礼节的淑女,她有义务给予他某种回报。哪怕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洗干净他的手帕。于是,她拨开脸上的几根碎发,拂去裙上的一点尘土,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她从几条相对人少的走廊偷偷溜进了家,幸运地没被父亲看见,更幸运的是在路上遇见了奥菲利娅。她和波西娅立刻帮艾莉娜脱掉裙子,换上一件极为相似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把沾泥的裙子拿去细细搓洗。暂时被遗忘的手帕从裙子皱褶里掉了出来,被波西娅好奇地捡起。

“这个也需要洗吗,小姐?”奥菲利娅的目光越过同伴肩膀投向她。

“上面是不是有字?波西娅,你认的字比我多—”艾莉娜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把将手帕从波西娅手中抢了过来,保护性地把它捂在胸前。两个女仆震惊地眨了眨眼。

“和你没有关系,奥菲利娅。这个我得自己洗。你们两个都不准跟父亲提起一个字——母亲也是,明白了吗?”两个女孩子快速点头。

“遵命,小姐。我们很抱歉,小姐。”波西娅和奥菲利娅惭愧地低下头,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艾莉娜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重新看向手帕。上面干涸的血迹在慢慢加深、模糊。肯定要很大功夫才能洗掉。她叹了口气,把手帕放到写字台上,将头发挽成发髻以免挡眼睛,然后准备好迎接困难。和仆人聊天的时候,艾莉娜记住了最少使用的洗衣房和轮班时刻表。小姑娘再次捡起手帕,悄悄走下走廊,确定附近没人后以最快速度向最近的凹室(注:房内墙壁凹进房间)。她穿梭在家中,躲来躲去,大气不敢喘。洗手帕本身就是件大工程——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香皂啊?有什么区别吗?——不过相当量的试验和差错之后,艾莉娜终于洗去了布料上的最后一丝血迹。水变成了恶心的红色,艾莉娜拧干手帕、做出一副怪相。讨厌

所幸压平并叠好手帕的过程要简单一些,写字台上的手帕最终恢复了原本一尘不染的姿态。艾莉娜露出一丝笑容,但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现在怎么办?就若无其事地把手帕还给他吗?虽然觉得还是真诚感谢比较好,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勇气付诸行动。乔斯达少爷据说很冲动,大嗓门,做事粗枝大叶,动不动就兴奋——这种人她觉得还是远离为好,就算不为名誉也免得尴尬。艾莉娜才刚满十二岁,异性的花招还不甚了解,但父亲总是警告她要小心和男生来往。她听他讲过很多男性心怀不轨的故事,也格外谨慎地接近家人以外的男性。可是……还是需要感谢这个乔斯达男孩,尽管艾莉娜不愿当面表达谢意,但送礼物一定没什么问题。对吧?

于是两天后,艾莉娜爬上了当时的那座山丘。听说乔斯达少爷经常来这个山头玩耍,总是独自一人,没有伙伴。当然,会带他的狗,但艾莉娜喜欢狗。他们比镇上大多数同龄男孩都要礼貌。她咽下恐惧继续上行,紧张地环顾四周,把装满水果的篮子挂在一根低垂的树枝上,轻轻把手帕放到里面。要是再沾上葡萄汁就太蠢了。

“嗨!”有声音喊道,艾莉娜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她旋过身,看见一个男孩朝她跑来——正是自己费尽心思躲避的男孩——挥舞着一只胳膊,满面灿烂的笑容。她尖叫一声,迅速转身沿原路跑下山,满脸通红。那男孩嗓门好大,比她预想的还要大,对方困惑的疑问让满怀恐惧的她感到异样的心痛。艾莉娜跑得金发飘飘,终于跑到一棵树前倚了上去,躲在后面气喘吁吁。依然能听见狗叫——差点被乔斯达少爷的自言自语盖了下去。那一人一狗似乎在对话:男孩对狗不同的叫声给予不同回应,她笑得喘不过气来。

“丹尼,丹尼!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女孩——记得吗,我帮过她忙!!”一刻停顿。“呃,我想也不太算得上帮忙,应该说是吸引了那几个坏孩子的注意——但我还是拿回了她的娃娃!!这也算是帮忙吧,对吗?”一声吠叫。“就是!不知道她在这放了什么……”

艾莉娜屏住呼吸,微弱的树叶沙沙声告诉她篮子到了男孩手里。他发出一声轻呼,对那条狗——丹尼——说了几句话,她听不太清。然后——

“——谢谢!!!丹尼,她——太感谢了!!!”艾莉娜一惊,转身透过树枝窥视对方。那男孩一手手帕一手篮子,笑得很开心,不断朝她跑开的方向喊着感谢之词。丹尼在旁边跳来跳去,都快把头叫掉了。此情此景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她还是紧张得不行。艾莉娜看见他们又嬉闹了一会便坐了下来,男孩开始吃葡萄。她等着看他们是否要跟过来,最后呼出了一口气。

不客气。”她低语道,转过身回家。然后艾莉娜继续今天的日常,找了个借口说出去散步享受春风便消除了所有的怀疑。然而……好奇心依旧没有熄灭。不能再假装其中没有别的东西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没理由继续留恋乔斯达少爷。可是她冥冥中想要多了解他一点。或许是青涩懵懂的爱情,也可能是牵引着他们的幻想红线。艾莉娜不知道原委,尽管她竭尽全力想弄明白这反常的迷恋,但并未成功。

于是艾莉娜·班德鲁顿决定拐弯抹角地从仆人口中套出乔斯达府邸的信息。每个仆人都能通过某人联系到那家的某人。有些仆人甚至能直接联系乔斯达家的仆人。经过仔细的询问以及一点点偷听,艾莉娜得知那男孩叫乔纳森,这个月初刚过完生日。他以坚强的意志和绅士品格闻名,虽说总是特别笨手笨脚。艾莉娜发现,虽然在努力彻底忘记,还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但她对此事守口如瓶,而且尽可能远离对方。

然后,乔斯达府邸多了一个新成员。迪奥·布兰度满头金发,个子很高,身材瘦削。他的礼仪相比大大咧咧的乔纳森简直无可挑剔,而且有着魔法一般的魅力。艾莉娜发现乔纳森越来越频繁地在家外面玩。她听说乔纳森竭尽全力把迪奥当兄弟,但这两人似乎就像南北两极一样处不来。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穿透金发少年的外壳,艾莉娜逐渐发觉乔斯达家的大家长比起亲生骨肉似乎更偏爱这个新来的。再一次,她为那陌生的男孩心痛——他们甚至都没说过话,对他如此同情简直荒唐至极。

……也许应该改变一下现状。

艾莉娜身披假想的铠甲走出了房子,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和流言蜚语。当然,男孩子好像都越长越像父亲警告中的样子,可是……可是乔纳森不一样。他绝对不一样!没有男性可以明面上扮演绅士,暗里又是沾花惹草的浪荡公子,对吗?艾莉娜不相信,所以她来到镇上的街道寻找他。反正也要去买东西,如果路上能碰面,也许可以从街边小贩那买块蛋糕一起吃。或者只谈话就行,因为分享蛋糕好像有点……浪漫。她不禁红了脸庞,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颊。上帝啊,她脑袋里关于他的好多念头都有种幼稚的罗曼蒂克气息,来自小时候母亲卧床不起前偷偷讲给她的童话。当时艾莉娜坐在她身旁,听着这样的故事:少男少女逐渐坠入爱河,求爱和秘密散步,阳台幽会和爱的表白。每晚她都希望能觅得如此纯真坚固的爱情。

镇上逛了一小时左右后确实遇上了乔纳森:迎面撞上了他,因为忙着整理篮里的东西而没有看道。两人同时尖叫,乔纳森转身看是谁撞了自己,艾莉娜脸红得无以复加,连忙结结巴巴地道歉。

“我——对不起,先生,我没看路,我——”

“——你就是当时山上的那个女孩儿!”他打断了她,面上是大大的微笑。艾莉娜脸更红了,忸怩地点点头。“噢,非常感谢你的葡萄——是你自己摘的吗?我好久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还那么多汁,简直太好吃了!!!我还要谢谢你还我的手帕——哦,还要赶快把你的篮子还给你,还在我家呢,我保证里面绝对没有果汁和污渍——噢,我怎么这么不讲礼貌?我叫乔纳森·乔斯达!!”男孩露出明媚的笑容。艾莉娜羞怯一笑,已经觉得他很可爱了。

“艾莉娜·班德鲁顿。”她行了一个小巧的屈膝礼。“很抱歉撞到了你……”

“不,不用!没关系!本来我也应该好好看路的……”他紧张地挠挠后脖颈。“我好像总是这么神经大条。”艾莉娜温和地笑了。

“没事的。你……你是在做什么吗?”

“啥,就现在吗?”

“呃……是—是的。你帮了我之后,我觉……觉得应该多认识你一点。”对方沉默了一会,艾莉娜以为自己有点越界,但乔纳森的迷茫很快变作羞怯的兴奋。

“我……我很愿意。呃……可以吗?”他朝满满当当的篮子伸出手,艾莉娜轻轻把篮子递给他。卸下重量之后,她小心揉搓自己的胳膊。乔纳森毫不费力地单手拿着篮子,强壮的胳膊轻松提起手上的重物。艾莉娜暗自感激。“你还要买什么吗?”

“还要买几样小东西,给我妈妈。之后我们去哪里都可以。如——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非常乐意,艾莉娜小姐。好吗?”他伸出手——作为不致让艾莉娜迷失在人群中的船锚。这一次,艾莉娜的笑容灿烂了些许。

“好的。”



无论时间怎样流淌,与乔纳森的联结感始终坚韧如初。她的乔乔总是能温暖她的心、让她展露笑颜,他的笑声可以驱散最可怕的风暴。乔乔是完美的绅士。帮她开门,替她拉椅子,为她的荣誉奋战。随着两人年龄增长,乔乔体型越来越大,但艾莉娜从来没有怕过他。他是她温柔的巨人,她的英雄,也是她的甜心。她越来越为他无法自拔,某天思考了一整晚才明白:幼时幻想的日久生情正在成真。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把脑袋埋进枕头压下咯咯笑声。她的童话爱情故事正在成真。

可是艾莉娜的生活从来就不容易。出生时是女孩就已经失败了,而且还必须要提升社会阶层,为父亲找一个能够引以为傲的、合适而富有的女婿。当然,这是在父亲没有预定人选的前提下——而艾莉娜敢肯定没有。

母亲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艾莉娜和父亲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艾莉娜只要没在上课或者和乔纳森在一起,就为母亲采花,给她读书,往她额头上敷冷毛巾,陪伴她左右。她能看出父亲的痛苦。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艾莉娜见过他深夜睡在母亲旁边的地板上,大手握着母亲苍白的小手。就是真爱的极致表现,她想。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父亲都发誓始终爱母亲。而且他做到了。他帮她编头发,帮她擦眼泪,带热饮和热汤缓解她的咳嗽,给她盖毯子抵御寒冷。他为她唱歌,细数他们初见时的美好回忆,在她想看天空时为她描述。

这是艾莉娜心中最浪漫的地方之一。母亲已经卧床多年,眼睛基本无法承受窗外的光线。亮度稍有变化就会导致强烈的偏头痛,空气有灰尘也会加重咳嗽——家里几乎总有浮尘,因为大部分东西都由快递寄送(尤其是班德鲁顿夫人的用品)。每一天,艾莉娜的父亲都会来她的房间、跪在她床头,用最为生动的语言描述外面的天空,描绘出美丽的图景。母亲则会应和,闭目微笑,聆听丈夫讲述地平线上逐渐消散的日光。在艾莉娜看来,一切似乎都很完美——父亲眼神中和母亲言语间的爱她都看在眼里,怎会不完美?

但是情况很快急转直下,就像往常一样。艾莉娜十三岁时,母亲过世了,几乎一声叹息都没留下便失去了生命。艾莉娜从没见过父亲这般悲痛,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艾莉娜恢复到可以在宅邸周围活动筋骨时,总会听见紧闭木门后传出他的抽泣声。她无法责怪他的心痛——她自己也同样心碎无比,母亲在家中遗留的痕迹总会让她流下滚烫的泪水。这个家显然已经破裂了,余下的两位班德鲁顿采取了不同的应对方法。虽然艾莉娜可以依靠乔纳森和与她交好的仆人,但她父亲却构筑起更加坚固的外壳,对世界采取愤恨强硬的态度。他越来越频繁地提议搬去印度,艾莉娜强烈反对。她不愿逃避对母亲的记忆,而是想张开双臂拥抱它们,借以治疗受伤的心。他们经常争论什么对谁才是最好的做法,事后艾莉娜总得散步清醒一下脑子。

就是在其中一次散步中,她终于改变了想法。随着父亲越来越坚持搬家,艾莉娜也开始思索搬家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搬家就意味着离开乔纳森。二人的感情稳步升温,正如艾莉娜心中完美的童话爱情。无论怎样,她希望能在这里待到把初吻献给他的那一天。光是这个想法就让她神魂颠倒。乔纳森是一名绅士,温柔善良,是艾莉娜心中最完美的初吻对象。她会幻想彼时胸中的蝶翼扑扇,自己稍后如何脸红轻笑。她甚至会绕着房间翩翩起舞——跳华尔兹,已经非常熟练的舞步,梦想着某一天在乔纳森强壮臂弯中跳的舞步——他领着她环绕他们的卧室,只属于他们二人的舞厅,她赤脚着睡裙,舞曲的最后几个音合上他们轻柔的一吻。并不是十分浪漫或精彩的情景,也绝对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她的幸福不需要大张旗鼓的浪漫。其实,艾莉娜反而觉得这更加讨人喜欢:爱情在生活中的点滴日常也十分常见。甚至还更加……纯粹,在某种程度上。

这就是她某天傍晚散步时的心路历程。夕阳为整个世界洒上层层叠叠的金色、粉色、橘色,艾莉娜几乎暂时忘记了呼吸,她终于到达了小山顶。实在是……美丽绝伦

然后转眼间便支离破碎——迪奥粗暴地夺走了她的初吻,几个男孩在旁边残忍地大笑。幻想的破灭、尊严的剥夺、羞耻之强烈让她跪了下来,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洗干净嘴,洗掉迪奥嘴唇糟糕的味道。身后无情的笑声响彻天际,艾莉娜爬到一小滩泥水旁,开始擦洗嘴巴。水里含满砂砾和淤泥,气味很怪,她默默祈祷这些都不要进她嘴里——天知道里面有什么恶心的生物,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迪奥受辱的喊叫几乎令她满足。被扇耳光也算是值了。

那天艾莉娜回到家后,告诉父亲说想搬去印度。

她将一切抛在身后,没脸再见这个小镇——没脸再见乔纳森,而她并不完全明白个中缘由。更像是……内心深处的感觉。胃里生出一个羞愧的大坑,一看到亲爱的乔乔就朝她咧开大嘴。她再也无法给她纯粹的初吻。她被玷污了,而这都是拜那个杂种所赐——迪奥·布兰度。

艾莉娜尽管温柔似水、和善待人,但也开始憎恶他。迪奥或许促成了她和乔纳森的亲近,但也导致了他们关系的终结。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夺走了她的童话结局,还把她从乔纳森身边赶去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因为这些侮辱,她永远不会原谅他,无论是否与自己所受的教育相悖。在去印度的路上,艾莉娜用发酵的情绪掩盖心碎,拼命强迫自己忘掉深爱了许久的男孩,以便继续生活。

但是她和乔纳森紧密相连,命运不会让他们分离太远。

许多许多年后,艾莉娜得到消息说乔纳森父亲因迪奥的背叛而死,乔斯达宅邸付之一炬,浑身着火的乔纳森被火舌无情地喷出了宅子。说实在的,这听起来就像是乔纳森·乔斯达会做的事,尤其考虑到宅邸燃烧时乔纳森应该是在与迪奥作战。艾莉娜猜测,他战斗的理由可以归结为“荣誉”——她认识的乔乔永远不会受复仇意念驱使,何况还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阻止迪奥伤害他人?当然。就这样而已吗?绝不。因为他过于高尚了,而现在……现在他负伤了。

艾莉娜虽然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仍立刻收拾行李前往乔斯达宅邸的遗骸,决心找到乔纳森并向他道歉。为什么道歉?呃……一切。她这几年一直在心痛之中度过,不知道为何只因一个吻这种小事就仓促决定去往印度。也许是因为梦想破灭,或是少女的纯真被强夺,但就这样逃到另外一个国家并非正确的解决办法。而十九岁的艾莉娜,如今挺胸直立坚韧不拔的女子,将会纠正错误,与她的乔乔团聚。父亲看着她走出房门,嘴唇僵硬,眼里却泪花闪烁。艾莉娜踏进马车的前一秒,他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艾莉娜。”少女停下脚步,回望父亲。他已经热泪盈眶。她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双臂紧紧环上了他的身体,感到他在臂弯里颤抖。“……艾莉娜。你——我不敢让你走。我很害怕,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唯一的女儿,你母亲死后,我就只有你了……”他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气。艾莉娜感觉嘴唇在打颤。“但是,亲爱的艾莉娜。那个男生……他很适合你。他爱你,而且我——我知道。拜托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而——而且记得要写信。”

“我会的。我爱你。”

“我更爱你,亲爱的。”

两人分开,艾莉娜上路。

旅途漫长而艰难,但是亲眼看到重伤的乔纳森更加艰难。他一定承受了许多痛苦,一直和内心的恶魔战斗,然而……睁开眼睛后,与她久别重逢的眼神却饱含纯粹的爱与幸福。艾莉娜知道就在那一刻,她爱上了这个男人——至死不渝。他们度过了一小段二人时光,艾莉娜协助照顾乔纳森,班德鲁顿先生则搬回英国,在乔纳森养伤的医院找了份工作,直到乔乔出院,二人终于可以一起沿着童年的小路散步。他们漫无边际地闲聊,聊迪奥和狗和那个奇怪的面具——把乔乔曾经的义兄弟变成了见不得太阳的嗜血怪物。艾莉娜希望这就结束了,希望终于可以与深爱的男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但乔纳森的话语和眼中燃烧的烈焰表明战斗并没有结束。

于是艾莉娜承受着心理斗争的同时,乔乔遇见了齐贝林男爵,两人随之踏上征程,留艾莉娜独自待在乡下——以及心中回响的婚约,唇上残留的乔纳森的吻。那个吻很尴尬,还有点生疏,但对她而言完美无缺。她焦急地等待他们归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坚持写日记,帮助清理乔斯达宅邸的残骸。艾莉娜外表可能娇小柔弱,但她已经习惯索求和命令,因此在她的领导之下工作进展飞快。每天晚上她都跪在床头祈祷乔乔平安归来,不要让他和他的朋友受到伤害。这些时候她基本是独自一人——但会有父亲陪,他不愿让女儿独自担忧。自从艾莉娜搬过来之后,班德鲁顿先生也有所变化,看出她与当时照顾重病妻子的自己承受着相同的痛苦。他们有空时会一起散步,艾莉娜早上总会留出时间与他共进咖啡。

日子在焦急和等待中流逝,艾莉娜觉得自己都把卧室地板踩出了洞。

乔纳森回来了。

接下来流了几个小时的眼泪,乔纳森和艾莉娜在地上紧紧相拥,品味着分离数周数月后彼此的陪伴。艾莉娜几乎不敢相信回到了乔乔怀里,她死死抓住他的汗衫——仿佛是她与地球之间的唯一联系。班德鲁顿先生支开仆人和工人给他们留出私人空间,最后二人眼泪终于流干,准备好再次面对世界。乔纳森帮她站起来后,犹豫了几秒。

“呃……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太好,但是艾莉娜……”

他才刚单膝跪下艾莉娜便扑了过来,哭着重复“愿意,我愿意,无论是生是死都愿意”笑得嘴都合不拢。她听见乔乔颤抖地吐出一口气,透过脖子感受到他脸上绽放的笑容,感到他的双臂抱紧了自己。很快,他起身去请求班德鲁顿先生同意自己娶艾莉娜为妻。他带着满脸惊讶和喜悦回来了。

“他甚至一点儿都没犹豫!!直接就告诉我‘可以’!!”艾莉娜笑了,揪过他的衣领甜甜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便去准备婚礼。二人在美妙的仪式中结为连理,一袭白裙手擎花束的艾莉娜感觉像一位女神,沿着长廊走向新郎。他们预备在美国度过两周的观光蜜月,然后再决定去哪里定居组建家庭。艾莉娜登上通往未知的轮船后,胸膛仿佛充满氦气,轻飘飘的。

艾莉娜·乔斯达尽情享受新婚之喜,直到那个怪物迪奥再次归来。乔乔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的命,以自己为代价,最后一次把迪奥送进了预想中的坟墓。艾莉娜漂在海上的棺材中,抱着一个孤儿,两行热泪浸湿面颊。

能不能就这一次,这一次,让她拥有童话的结局?

但艾莉娜很坚强,她不会退缩。她向父亲以及乔纳森的朋友寻求帮助,在纽约站稳脚跟,养育自己和乔纳森的儿子,把救下来的女婴给了史特雷——乔乔的一个朋友。乔治和伊丽莎白青梅竹马般长大,只要想听便能听到乔纳森的故事,永远不会忘记他是多么伟大的人。乔治向伊丽莎白求婚时,艾莉娜哭了,准儿媳妇来向她请教婚礼的建议时更是泣不成声。艾莉娜为她化妆,帮她挑选婚纱,坐在最前排看着他们立下誓言。乔治凝视妻子时眼中的爱意温暖了艾莉娜的心,也让痛苦席遍全身——这是和她嫁给乔乔时相同的柔情。伊丽莎白和乔治度过了平静的蜜月,安全回到家中,不久艾莉娜便得知自己要做奶奶了。

所有这些年来,乔纳森从未离开过她的脑海。但是,还有别的什么……多年以前奇怪的联结感仍然存在。也许只是神志不清,但艾莉娜有时真会在镜中看见乔乔的身影,或者睡觉时感到他的手臂搂着自己。从来都没有实体,只有几缕人形的阴影,但艾莉娜始终觉得他在护自己周全。绝对是乔纳森会做的事情,她想。艾莉娜并不完全相信鬼魂的存在,但或许——只是或许——她应该相信。

孙子渐渐长大。儿子死了,儿媳失踪了。艾莉娜不停地搬家,教书,照顾乔瑟夫——父亲离世母亲出走后便由她照顾的乔瑟夫。每个夜晚她都会坐在床上对空气讲话,告诉乔纳森今天乔瑟夫都做了什么、她的学生又怎样了。她发誓,他的幽灵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

也许她的大脑也在一点点老化。总之,艾莉娜还是说着。这样会不那么孤单。

她一直在跟乔纳森说话,在乔瑟夫探索城市的时候,在史特雷背叛他们的时候,在乔瑟夫去救史比特瓦根的时候,在他去练习波纹的时候,在伊丽莎白归来的时候,在乔瑟夫不再给她寄信的时候。她不断地说啊说啊说,让所有的焦虑消散在风中,骗自己乔乔的灵魂愈发清晰只是因为她越来越相信他的存在,而不是因为朝自己加速袭来的死亡。

艾莉娜七十岁时,她在房间颤颤巍巍地穿好衣服,感到肩上传来似有若无的碰触,她悄无声息地哭了。她想要靠着他的手,想要转身把脸埋在乔乔的胸膛里——但是她不能。过去五十年没能,现在也不能。于是艾莉娜合上双眼,颤抖地吐气,做好心理准备去见又一座坟墓——给又一个乔乔。她的双腿已经很虚弱,伊丽莎白必须推着轮椅带她过去,举着雨伞为两人挡雨,把眼泪假装成雨水。那一天,伊丽莎白失去的不仅是儿子——还有一位齐贝林,在她心目中相当于儿子一样,和乔瑟夫一同成长。

“他的名字是西撒。”她悄声对艾莉娜说。没人注意她们。艾莉娜缓缓点头。“他——他和乔瑟夫本来可以成为……兄弟。如果他们——”她哽住了。艾莉娜将她拉到轮椅前,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抱住身旁抖个不停的女人。

“我懂,亲爱的。我懂。”

“他——他们都太年轻了,艾莉娜,他们——”她发出一声微弱的抽泣。艾莉娜用手指拂过伊丽莎白的头发,让她尽情地哭泣。两个女人彼此相拥,直到史比特瓦根再次推动轮椅,伊丽莎白直直站起,坚持要自己把艾莉娜推过去。史比特瓦根似乎想反驳,但伊丽莎白很固执。

他们到的有点太早了。

艾莉娜佯装平静地凝视墓碑上刻印的日期。乔瑟夫死时才刚满十九岁,只比乔纳森小一岁。她默默思索这会不会是乔斯达家族男人的诅咒。

悼念的人们凝望墓碑时,她感觉乔纳森站在自己旁侧。她感觉听见他低声说了什么。她差点要开口发问。

但是她没有。

艾莉娜已经心智日衰,她不愿让家人以为这件事让她彻底丧失了理智。所以她保持安静,直到身后传来一个雷鸣般的声音,艾莉娜下意识一缩,回头看见——

乔瑟夫。

乔瑟夫,这个冲动的天才和傻瓜,正站在那里。一只手变成了义手,一手挽着一个姑娘,满脸坏笑,有了媳妇,而且还活着——这是艾莉娜自从多年前在医院见到乔纳森以来,头一次这么宽慰。她的泪水肆意流淌,身边乔纳森震惊的笑声让她忍不住轻推了一下空气。她偷偷抬眼望去,看见半透明的丈夫站在旁边,微笑着、颓然地摇了摇头。他们对上了目光,泪流满面的艾莉娜朝他勾起嘴角。乔纳森的笑声似乎越来越微弱,周围的人们越发喧闹起来,她想伸手拉一把缓缓消失的他,想让他留下。

但是她不能。

艾莉娜定在了轮椅上,看着丈夫消散在周围的雾气中,只想追随他而去。寒冷仿佛渗入了她的骨髓,在其中永远定型。艾莉娜老了——她已经老得不成样子,身体动一下就疼,小字也看不太清楚。她的乔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而……而艾莉娜很害怕。她从来没把这事告诉过任何一位活着的家人,当然不会说的,因为他们会认为她只是小老太太犯傻,然后无谓地担心。但她告诉了乔纳森,很快得到了应答。

“我……亲爱的,会痛吗?我离去之后会怎样?”某一天她问道。乔纳森的灵魂露出温和的微笑。

“就像入睡一样平和。”艾莉娜吓得一晃,看见丈夫透明的手朝自己伸过来,好似要稳住自己。感觉像是肩上一点轻微的重量,吹来的一小股微风。“噢天哪——莉娜。艾莉娜,艾莉娜,呼吸——”

—原来你能说话!!”她尖叫道,跌跌撞撞地后退。乔纳森愣愣地看了她一会,脸上随即掠过一抹腼腆的笑容。

“对哦。你……你不知道。”艾莉娜语无伦次。

“我——你一直都能说话吗?!我一直都没——我从来没听过你说话,乔乔,你是什么时候就能——能——”

“—莉娜,注意呼吸!”乔纳森的手回到了她肩上,隔着睡裙有一丝冰凉,温度的变化让艾莉娜喘息了一声。二人坐在一起,呼吸保持同样的节律,乔乔不断低声安抚着她,艾莉娜急促跳动的心脏平静了下来。终于,乔纳森轻轻抬起了手。“你……好点了吗?”

“我……我想我终于开始屈服于年老了,但……确实好点了。”她笑了一笑,“噢,乔乔……我差点以为我会忘记你的声音。”

“你?不会的,你脑子好使,什么都不会忘记,亲爱的。”艾莉娜以手掩面,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

“嘴还是那么甜,我看出来了。”

“才不是嘴甜,我说的是实话!”艾莉娜发出了小女生般的咯咯笑声,乔纳森也咧嘴一笑。她抬手抚摸他透明的嘴唇。这个吻冰凉无比,失去了乔乔生前曾有的温暖——但艾莉娜的内心依旧如蝶翼扑扇,就像许多年前一样。多年以来的现在,她第一次感到内里真正活泛起来。

“乔纳森……你能再多待一会吗?会伤到你吗?我只是——”

“待多久由我自己决定,亲爱的,不必担心。你可以随便跟我聊天,我也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他走上前来,抱住了她。最近的几周他变得越来越实在。艾莉娜迄今为止一直假装这不是终结的预兆。不知道是否会有勇气面对终将到来的死亡。还有好多不知道的事,好多害怕的事,好多想要保护所爱之人远离的危险。一想到要让伊丽莎白、乔瑟夫、史比特瓦根独自在这世界她便恐惧万分,因为她懂得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但……乔纳森在这里。与她交谈,拥抱她,和她同榻而眠,透明的手拂过她的头发。有他的陪伴,艾莉娜感受不到恐惧。

艾莉娜·乔斯达-班德鲁顿享年八十一岁,在睡眠中安详地自然去世。她临终时家人朋友围在身边,丧失意识前最后的思绪充满了对家人的爱和祈愿。

她醒来时感觉身体变轻了,眨巴眨巴眼,摸了摸脸,发现没有皱纹。她静悄悄站起身,蹒跚着向前走去,环顾这个奇怪的新世界,想找一个反光的平面看看自己的倒影。这……这就是死亡,她想。应该是的,因为艾莉娜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风景。一切都散发着美丽的生机,景色不断变幻,她的眼睛逐渐适应这个地方。这里的时间很奇怪,她发觉。没有钟表,无法计算时间,但艾莉娜却并未惊慌。事实上,她一直异常冷静,直到双脚碰到木制站台才吓了一跳。汽笛的巨响回荡在大地上,艾莉娜刚手忙脚乱上了站台,车头便停了下来。她捋平短裙,掸掉布料上的幻想尘土,这时车头上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目光立刻落到她身上。他的眼神柔和下来。

“乔斯达夫人?”艾莉娜眨眨眼,行了一个屈膝礼。

“是的。很高兴见到您,请问贵姓?……”

“噢,我的名字不重要。”他笑着摆了摆手,“重要的您有一张这趟火车的车票,恐怕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在站台上聊天了。可以请您跟我来吗?”他伸出手,艾莉娜犹疑地看着这只手。男人温和一笑,歪歪头。“我知道您可能不信任我,女士,但我保证您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是因为我死了,对吗?十八岁后我就穿不上这裙子了。”艾莉娜直截了当地开口,对方愣了一下,叹了口气。

“您脑子真的很灵光。”

“我想见见我的孙子,拜托了。我知道可以办到,我想见他。”火车发出嘶嘶声,制服男咬住嘴唇。

“乔斯达夫人,安顿下来后您就能见他了。请吧,有人在等您。”艾莉娜猛然直起身子。

“乔乔!”

“没错,是的女士——您可不可以——啊!

艾莉娜以出乎意料的速度一把推开那个男人,跃上了火车。算不上淑女的举止吗?的确,但她终于可以见到丈夫了,终于可以真正拥抱他而非只是内心的想法,没人能够责怪她的激动。一秒后,制服男戴着歪帽子东摇西晃地上了车,关上身后的门。火车立马启动,艾莉娜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附近的窗子。还是无法辨认时间,但她能肯定火车没有减过速。门终于打开了,艾莉娜子弹一般窜了出去,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后还在跑,脑袋来回转动,前前后后前前后后前前后后疯狂寻找着——

“哎哟!”一声闷响,艾莉娜被什么东西撞得向后跌去,她忙不迭地连声道歉。

“对不起,先生,我没看——”

“艾莉娜。”她瞬间僵住。

自从见到乔纳森·乔斯达的那一刻开始,艾莉娜·班德鲁顿就觉得和这个男孩有种奇怪的联结感。也许是命运,或者是某种神圣力量,再或者只是纯粹的运气——但艾莉娜永远无法摆脱他。过去可能带来了很多麻烦,但现在,有的只是喜悦。

二人漫步在天堂乔斯达宅邸周围发光的田野之中,艾莉娜也终于合上了惊险刺激的人生之书。



        他们所有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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