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翻/木大仆亲子】小男孩与月中人 16（完结）-🐧三生有幸✶

注：目录、作品号、作者、标签、作者的话、授权等见第一章

作者语：

呼——这章不知道多久才写完。我其实不确定如何结尾，但想抢在ddl之前完成，所以觉得成品还不错。希望你们喜欢！:D

好运总会到来，那时一切都会消失

爸爸是战争机器

妈妈则忍受着长久的苦痛

囚于她所不见之物

————

初流乃生活转好的那一天风平浪静，至少在放学回家之前是如此。

当时乔纳森和迪奥在闲聊——聊什么，乔纳森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初流乃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身后小巷中的某个东西。

“怎么了，初流乃？”乔纳森问道，并没指望回应。他返回初流乃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顺着初流乃的视线看过去，然后……

他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一个男人倒在大楼边上，身着黑色长大衣——是街道里那些做黑暗交易的黑衣人。鲜血从胳膊和躯干的伤口流淌出来。胸膛上下起伏，身体痛苦地颤抖。他极力想站起，又倒下去。

景象十分恐怖。乔纳森见过人死亡，但从没有这么绝望而痛苦。他感觉胃部在撕扯，但觉得不该转身离开，尽管什么也做不了。这个人的命运已经到此为止了。

“别管他，乔乔。”迪奥来到他们身后，“这种弹孔不是自杀导致的。射伤他的人很可能还在附近，要是看见初流乃，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

乔纳森严肃地点点头。「嘿裘德」从手腕上伸出来，轻轻推了推初流乃的肩膀。

但初流乃没有回应。他竟然极其镇定，好奇地注视面前受伤的男人——比起害怕，不如说是对这个男人的不幸感兴趣。

拐角传来脚步声和恼火的声音，一点点朝这边逼近。

“初流乃，我们得走了。”乔纳森催促道，使劲推他离开现场，但他不肯动。

声音越来越近。四个男人跑进视野，搜寻着街道。

“那个混蛋跑哪去了？”

“肯定在这附近。受了那么多伤，走不快的。”

“检查一下地面。应该有血。”

乔纳森开始恐慌。必须马上带初流乃离开。前面走不通，但或许可以转身进下一个巷口。他想催初流乃，但他一动不动，注意力转向了那群人。“初流乃，我们得走了——”

“喂小孩！”

几个男人冲向初流乃，耸立在他面前，俯身瞪着他。“你看没看见有人受伤？个子很高，黑头发，穿着长大衣。见没见过这样的人？”

初流乃望了他们一会。乔纳森放下手，准备用「嘿裘德」……做点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得行动起来。初流乃一定吓坏了——

迪奥突然拉住他的手。“别。让他自己决定。”

乔纳森试图抽回手。“但他需要我——”

“他往那个方向走了。”

初流乃出奇冷静的回答把迪奥和乔纳森都吓了一跳。他抬起手，指向左侧——与小巷中男人相反的方向。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脸上也没有恐慌。他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决心。

几人转身看初流乃指的方向。“那边吗？”其中一人问道。

初流乃点点头，目光丝毫没有抖动，手丝毫没有颤抖。

“他伤势那么重，跑不了太远。咱们追！”他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乔纳森和迪奥看着他们跑开，消失在拐角，不见了踪影。

迪奥叹气，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用。如果没人找到他，他也只会失血过多而死。”

乔纳森肩膀下垂了一些，回望初流乃。

“噢，别太当回事了。”迪奥说，“走吧。”

“等等！”乔纳森慢慢跪在初流乃旁边，抚摸石缝间的小草。刚才的草绝对没有这么长。他的目光飘向小巷里的男人。他现在几乎隐形了，被青草包裹在其中——这草肯定是长长了。“刚刚这里不是这样的……”

迪奥几乎没有反应——只是眉毛颤动了一下。要不是熟识他，乔纳森绝不会注意到。

乔纳森回头瞥了一眼初流乃。有一瞬间，他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周围闪过一片金色，仿佛护佑的光芒。但转瞬间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迪奥，你觉得他会不会——”乔纳森感到胸中一阵猛烈揪扯，不由打住话头。初流乃已经走了，连接他们的丝线正把他往回拉。他站起身，小跑回到初流乃身边。迪奥也跟过来，这个问题随之被遗忘。

————

几周过去了，此事逐渐淡出脑海。初流乃那天回家太晚，又多了几道新伤——继父失业后更加暴躁了——第二天后背疼得要命。但就像之前所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一样，都会消失掉，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初流乃挺了过去。他好像完全忘记了那件事，直到近两个月后一个下雨的午后，他再一次放学回家时。

是迪奥最先注意到他的——身着长大衣，戴着帽子，靠在墙上，好像在等人。是之前小巷里的黑衣人，早已不再流血。过去的伤疤已经尽数愈合。

初流乃走近时，他突然挡住了去路。迪奥和乔纳森立刻绷紧身体，准备战斗。

“汐华初流乃，是吗？”男人问道。

初流乃惊讶地眨眨眼，缓缓点了点头。

男人拉下帽檐。“你救了我的命。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开。初流乃、迪奥、乔纳森惊诧地站在原地。但这也和之前的事一样，晚上几乎就被忘了个干净。

一天。两天。那人又出现在上学路上，和街角花店的老板谈话。初流乃经过时，他什么也没说。

三天过去了。他们又看见他在学校的办公室等待。他们看见他和校长握手。又一次，他无视了初流乃。

一周过去了，他逐渐随处可见。卖冰淇淋的小贩处。和隔壁老太太交谈。不止一次开车经过初流乃家。他的车有时会停在学校门前，或者街道上的房屋前。

迪奥自然起了疑心。“他肯定有什么计划。不会是巧合。”

乔纳森也觉得他很奇怪，但并不认为需要担心。“他如果想伤害初流乃，那早就会付诸行动了。”他说。

迪奥不予理睬，说他“天真乐观”，但也没有再提此事。

差不多两周之后，发生了顶奇怪的事情。晚上初流乃的母亲和继父照例出门，初流乃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就睡着了。乔纳森坐在旁边，迪奥望着窗外。

突然间，「世界」出现在迪奥身旁，做好战斗准备。

“怎么了？”乔纳森问。

“他来了。”迪奥嘶嘶道。

乔纳森往窗外瞧去。果然，那人的车停在街对面路边。他站在外面，靠着车门，漫不经心地瞄着手表。

“他在这里做什么？”乔纳森自言自语。

“反正不会是好事。”迪奥怒声道。

男人呆了好几个小时，几乎一动不动。迪奥不肯离开窗户，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终于，初流乃的母亲和继父回来了。男人走近他们，起初没有敌意，但初流乃的继父很快和他激烈争吵起来。乔纳森和迪奥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偶尔能听见几句粗俗的意大利脏话。

这时，神秘人想必是说了什么话，吓到了初流乃的父母：他们突然鸦雀无声，惊得一动不动。男人继续泰然自若地讲话，尽管才刚刚吵过架。

他说完的那一刻，初流乃的继父立马朝他挥出拳头，却向前倒去——那个男人……突然消失了？他好像转眼间移动了整整五英尺，几乎看不清动作。初流乃的继父没有发觉——或者可能只是不在乎——他像愤怒的公牛一般朝男人冲去，将自己的安危完全抛到脑后。

明亮的银色光芒照亮了男人站立的区域。一个银黑相间的人形身影站在旁边，单手抓住初流乃继父的肩膀。他使劲挥舞双臂，不断大吼尖叫，然后慢慢发觉自己被摁在了原处。

抓着他的身影没给他时间反应。它一拳挥向他的脸，狠狠地打中了他的下巴和鼻子，将他丢到人行道上。

初流乃的继父紧握下巴，捏住鼻子，发出痛苦的长嚎。鲜血从鼻孔里流出来，淌下面颊。男人没有管他，又说了几个字，然后一歪帽檐，走回车旁。银色身形很快消失，来无影去无踪。初流乃的母亲冲他喊了些什么，但他也没理她，一句话不说就开车走了。片刻的震惊之后，初流乃的父母走进房子，继父低声抱怨，母亲尽力安抚他。

乔纳森还在消化刚才目睹的一切。他看向迪奥。怀疑的表情已经消失了，现在变成……兴味盎然。那天晚上他没再说话，但心里显然有事。

第二天早上，事情愈发怪异起来。

————

“喂，初流乃。”卧室门打开，初流乃的母亲走了进来，“起床。早餐在桌上。”

初流乃的母亲从来没有叫过他起床。事实上，初流乃已经习惯自己起床了，不然继父就会在走廊愤怒地大喊大叫，或者更糟：直接闯进房间喊醒他。

穿好衣服走进厨房后，初流乃面前是一盘新买的面包卷和煎鸡蛋。初流乃通常早餐只有烤焦的华夫饼或冷麦片——如果幸运地还有时间吃早餐——而且都是自己准备的。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早餐，更没有过别人为他做早餐。他站在桌边，盯着盘子，好像移开视线便会让它消失不见。

“快点。吃，别放凉了！”他母亲说道，语气并不是很恼火，但其中疲惫的懊丧足以让初流乃回过神来爬上椅子。

继父坐在对面，笨拙地吃着早餐，一只手用冰袋摁着重伤的鼻子。整顿饭期间他没有对初流乃说一句话，偶尔嘟囔几句粗话，再不就揉揉同样重伤的下巴。母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着咖啡看报，偶尔把报纸递给丈夫，指出几条他可能感兴趣的工作信息。

他们突然正常了这么多，迪奥和乔纳森都很意外。迪奥俯身凑近观察，替身随时待命。乔纳森则努力让初流乃吃点早餐。

初流乃自始至终保持沉默，只是间或抬头看看表。他很喜欢面包卷，还往口袋里塞了一个留到午餐时吃，但煎蛋没太煎熟，他吃的时候龇牙咧嘴。尽管如此，初流乃不会浪费食物，强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他告辞去洗盘子，结果母亲蓦地从他手中夺走盘子。

“去上学吧。”她说。初流乃愣在原地，看着她把盘子扔进水槽。“没听见吗？”她吼道，“快点！要迟到了！”

初流乃一缩，点点头，快步跑回卧室，一手穿鞋一手把作业塞进包里。

他正要出门，母亲把一个纸袋塞进他手里。

“你的午餐。”她淡淡地说，“走吧。”

初流乃已经习惯了只吃学校的午餐，但他拿过纸袋，困惑地轻声咕哝了句“谢谢”，出门离开。

如此不寻常的早晨开篇，本应是变化的前兆，但却没有引发注意。实在太离奇了，迪奥和乔纳森一整天都在琢磨，几乎没关注初流乃上学路上和课堂发生的事。其实他们甚至都没发现，神秘人又在道对面默默观看。直到午饭后的休息时间，他们才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此时此刻。

————

“嘿，初流乃！嘿初流乃！初流乃！！！”

是总找初流乃麻烦的小恶霸，一直捅他的肩膀想让他回应。初流乃尽最大努力无视，全神贯注地看着灌木丛里发现的蝴蝶茧。

“嘿！”那男孩突然抓住初流乃的肩膀，把他扳转过来。初流乃紧闭双眼，垂下头，等待辱骂或击打。乔纳森和迪奥将替身围在前面保护他。

结果，那男孩朝初流乃脸上怼过来一张小纸片。

初流乃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着纸片。男孩现在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揉着后颈，脸颊困窘地涨红。

“我，呃……我和我的朋友今天放学后想一起去看电影，”男孩开口。他身后，那群朋友/霸凌帮凶在等待，同样的尴尬和困窘。“我们有一张多余的票，所以……”他把纸片往前推了推，等着初流乃接，“我们想邀请你和我们一起看！”

初流乃愣愣地看了一会那张票。他慢慢伸手去拿，同时盯着对方以防他突然收回。他将票拿到面前，阅读题目。是一部动作片——不适合他这个年纪，但他确实想看。尽管如此，也不该信任他们。他摇了摇头，把票递回去。“不好意思，我不想去。找别人吧。”

“啊，拜托！”其中一个男孩冷笑道，“别这么讨——”

第一个男孩用手肘拐了一下他胸口，把他推得踉踉跄跄后退。“老兄，我怎么跟你说的？”他嘶嘶道，抓住对方的衣领，“别说这种屁话！要是被我爸知道——”

“好吧，好吧！天哪，伙计。”对方推开他。

初流乃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再次递出票，等谁给拿回去。

第一个男孩把票推还给他。“听着，伙计。不用非得和我们一起看。但你该留下这张票，万一自己想看之类的呢。”

“不。”初流乃说，“你拿去。”但还没等他还回去，上课铃响了，他们排好队准备进教室。

课上其余的时间，初流乃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票，仔细重读上面的字。放学后，他站在学校门口的路上，依然在权衡利弊。

“不是什么好主意，”乔纳森摇着头说道，“继父还在家呢。”

“同意。”迪奥苦涩地说道，“何况八成是陷阱。那几个小子肯定是别有用心。”他俯下身，把「世界」的手放在初流乃肩上，“来，初流乃。该——”

但初流乃无视了他。他走向对面的路，紧跟着给他票的那群男孩。

“初流乃，你在做什么？”迪奥嘶声道，双手抓住男孩的肩膀，“不要管他们。反正他们也不想让你去。”

初流乃僵住了，皱起脸，闭上眼睛。他甩掉肩上的重量，坚定地向前走去。

乔纳森紧张地咬嘴唇。“看来我们做不了什么。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电影院距学校只有一个街区。初流乃在窗边等待，看着那群男孩进入放映厅才走进前门。他还用兜里偷来的零钱买了几样小吃，然后把票递给售票员，进入放映厅，希望不要被发现——

“嗨初流乃！”那几个男孩在座位上朝他挥手。

初流乃退缩了一下，旋即转身要走。但他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

放映厅最后面的墙上靠着一个男人——正是这星期总见面的神秘人。他没在看初流乃——帽子挡住了脸。此人想必是让初流乃安心了些许，他转身走向那群男孩，他们还在挥手喊他名字。

“来吧，初流乃！可以坐我们旁边！呃，虽然不是最好的座位，但视角还是挺不错的！”

“嘿，你还有爆米花？哪来的钱呀？”

“我们买票已经花光了零用钱。你介不介意和我们分享呢。或者也许你可以借我们点钱？我们会还你的，保证！”

「世界」浮在男孩前方几英寸处，差点当场撕碎他们，但「嘿裘德」把他拉了回来。

“放松，迪奥。”乔纳森说，“我觉得没事。”

于是初流乃坐在他们旁边一起看了电影。中间他好像又想走，但几个男孩留住了他，热切地讨论电影，询问初流乃的想法。很奇怪，初流乃成了积极关注的焦点，往常可都是嘲讽挖苦的对象。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对大多数问题只是摇一摇头或耸一耸肩。

那晚离开电影院后，他们又看见了神秘人，这次在放映厅外的走廊等待。走出前门的时候，他还是看都没看初流乃。就好像他也是幽灵，和他们一样远远保护着这孩子。

————

晚上，初流乃一到家继父就冲他大吼，问他干嘛回家这么晚。初流乃结结巴巴地道歉，最后递出票根作为可怜的理由。只让继父怒不可遏。他高高举起拳头。乔纳森和迪奥同时起身保护初流乃，他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紧闭双眼，准备迎接击打……

继父停了下来。他瞪大眼睛，眼神突然充满恐慌。

他放下拳头，神色阴沉下来。

“该死。”他低声嘶吼道。

初流乃没有放下手臂，但缓缓地睁开了眼，看见继父把手揣进口袋里，转身走开。

“回你房间去。”他回头咕哝道。

初流乃愣在原地，注视着继父，诧异地眨巴眼睛。乔纳森和迪奥也呆若木鸡。

“我说回你房间去！”继父转身吼道。“还有，别以为这就完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遵命先生。”初流乃点头，努力掩盖声音中恐惧的颤抖，迅速拖着脚回房。

初流乃关上身后的门，听见继父喃喃自语。“他为什么关心这个小屁孩？”

接下来几个小时，初流乃待在房间做作业，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继父一直没进来打扰他，母亲回家后也没找他麻烦。事实上，再没人提起他与继父的小冲突，仿佛从来就没发生过。

“喂，小孩，”后来母亲打开他卧室的门（当晚唯一一次受到打搅），“出来吧。吃晚饭了。”

初流乃坐下来吃饭时——又是在桌上，算是又一桩怪事——父母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有后来母亲让他上床睡觉。没有争吵，没有惩罚，只有……安静。甜蜜、平和的安静。

破天荒头一次，初流乃一整天都没有受到殴打、责骂、折磨，反而被家人和同龄人善意相待。这一切异常美好，而且完全出乎预料。其实这反而让情况更加糟糕。初流乃一整天战战兢兢等着辱骂，上床时累得刚沾床就睡着了。

整个晚上，迪奥和乔纳森都在争论今天发生的事。

“的确不太寻常，但我觉得不会一直持续下去，”迪奥苦涩地嘟囔，“最多能持续几天。可能甚至一周。但你得面对现实，乔乔。他不能一直看护初流乃。”

“我们不是已经看护他这么长时间了吗？他怎么就不行？”乔纳森轻笑。

“他是活人。我们在现实世界已经无事可做了，但他有。我打赌，比起素昧平生的小孩，他绝对有更重要的事处理。”

“那就是说你更愿意他从未出现过呗？”

迪奥皱起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能过于依赖他。毕竟他随时可能离开。”

乔纳森顿了顿，考虑他的话。“呃，他已经费这么大劲帮助初流乃了。我觉得他不会就这样停止。”

这下，迪奥似乎不知如何回答。他靠在墙上，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如果真的一直持续下去……不知道那人是否在计划把初流乃纳入他的组织。”

“迪奥……”乔纳森皱眉，“你这是什么——”

“噢，你很清楚我什么意思，乔乔。”迪奥得意一笑，“那人显然是意大利黑帮。帮了初流乃这么多，肯定会索要回报。”

乔纳森一跃而起。“他不会强迫孩子做那种事！”他突然停顿，想起了在巷子里见过的那个男孩，和黑衣男人见面，就像……“……对吗？”

“谁也说不准。”迪奥说，“但多长个心眼总没有坏处。”

乔纳森的心情一落千丈。他慢慢跪在初流乃身旁，神情恍惚地看着他。

迪奥低头看他，挑起一边眉毛。“你的乐观精神哪去了，乔乔？”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用替身打我，或者骂我不该瞎说。但你突然就接受初流乃的命运了？说实话，我以为你不至于这样就垮掉。”

乔纳森的声音极其微弱。“我也不希望这样，可是……”可是迪奥的话确实很在理。他真不该信任黑帮来照顾初流乃。谁知道那人真正想要什么？他是不是等着获得初流乃的信任，然后就任意操纵他？乔纳森不愿这么想，但成千上万的焦虑充斥着脑海。这对初流乃真的好吗？还是——

“噢乔纳森。”迪奥笑着把手放在乔纳森肩上，“虽然我很乐意看你绝望，但没有你不屈不挠的乐观，我也会不知所措的。所以赶紧冷静下来，不要担心这种事。”

“我在努力！但是我——”乔纳森想顶回去，迪奥将一根手指贴到他嘴唇上，让他闭上了嘴。

“显然努力得还不够。”他说，“就忘掉我的话好吗？我来担心潜在的危险。你去休息。当父亲这么久，都疲惫不堪了。”

乔纳森摇摇头。“我得待在这里。要是初流乃做噩梦怎么办？”

“那我就来保护他。”迪奥说，“去躺会吧。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觉得。”

乔纳森不情愿地起身，走到房间对面躺下。疑虑和担忧依旧充斥着脑海。脑子这么乱怎么休息？初流乃可能有危险，这念头一直缠着他不放，让他恐惧万分。如果真的成为现实，他们该怎么办？

……不就该和往常一样吗？他们当然会保护初流乃。已经保护了这么久，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他翻了个身，看着迪奥和初流乃。没错，早已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什么都不会阻止他们保护儿子。无论未来如何，他们都会陪在他身边，一如既往。

————

时间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过去。初流乃生命中奇怪的善意从未中止。倘若说有什么变化，反而越来越频繁了。

花店的女人某天早上拦下上学路上的初流乃，交给他一束粉金相间的绚丽花朵。她坚决不收钱，作为礼物送给初流乃。

回家路上，初流乃停在附近卖冰淇淋的小摊。他只要了一勺开心果冰淇淋，却惊奇地发现上面多了一勺巧克力。他要加钱，小贩笑着说是额外款待。

一天，隔壁的老太太邀请初流乃来访。她请他吃茶点，带他参观自己的家。她给他看女儿挂在楼梯间的画作，体操运动员儿子的奖章，还有丈夫曾经弹的三角钢琴。她甚至还给了他阁楼里孩子的旧玩具。

初流乃的老师虽然以前也没有对他很差，但现在更热心地帮他参与课堂。他们单独为他辅导作业，确保他理解每天学习的知识。

曾经欺负初流乃的小恶霸一直对他很友好。起初显然只是受父母强迫，但逐渐真心喜欢上和他在一起。

至于初流乃的母亲和继父……呃，绝对没以前那么坏了。随着时间推移，继父的暴力行为越来越少，最后基本都不跟他说话了。他悄悄归还初流乃的旧玩具，包括几乎已经遗忘的泰迪熊Dansu Kuma。而母亲似乎试图在通宵玩乐和妈妈的职责之间找到平衡。她准备一日三餐（虽然基本都做不熟），偶尔也会表现得关心初流乃。然而，她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母爱。这两个人尽管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几乎算不上改善。

“没用的蠢货。”迪奥这么叫他们，乔纳森也禁不住赞同。

但与迪奥的预测相反，善意的洪流始终奔流向前。一天又一天，逐渐从反常变为正常。而且，初流乃也越来越习惯陌生人的帮助了。虽然过程很漫长，但谦逊温顺的保护壳一点点破裂开来。他会索取想要的东西，哪怕只是简单的小事，例如午饭加餐或作业点拨。他可以自如地告诉朋友自己的爱好，不用害怕他们会无视或嘲笑。平生第一次，他可以完全不带任何恐惧焦虑，走在自己的家中。

神秘人还是时不时出现，远远地看着，沉默但在场。但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少露面。他毕竟是黑帮成员，还有其他责任。就连初流乃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他尽力隐藏真正的职业，但初流乃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时间问题。但就算离开了，他的恩惠也没有结束。初流乃的父母再也没有伤害他。朋友再也没有离开他。情况再也没有回到以前的样子。

————

神秘人的善意产生了……奇怪的副作用。没有人预料到。或许是因为初次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初流乃逐渐崇拜起那个男人。

呃，不仅仅是那个人本身。不，初流乃憧憬着成为和他一样的黑帮。

他称之为“黑帮巨星（gang-star）”。“黑帮巨星很棒，因为并不是普通的黑帮（gangster）。”他曾这么对朋友说过，“他们是帮助别人的。”

“听起来有点……奇怪。”一个朋友耸了耸肩，“就，不如直接当个警察之类的？”

“是啊！”另一个男孩说，“我大哥就在接受警察训练！你也可以！”

初流乃摇摇头。“我不想当警察。我要成为黑帮巨星。”

没什么能让小初流乃改变目标。他的新目标——他的梦想——便是成为黑帮巨星，保护人民，正如保护他的人一样。

“蛮有趣的目标，”迪奥说，“你怎么看，乔乔？”

乔纳森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当然十分高尚。但只是不太安全，我想。”

他看着初流乃和朋友弯下腰，注视着一只爬过树叶的蝴蝶。他笑了。“但我觉得……只要我们和他在一起，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迪奥勾起嘴角轻笑。“依旧这么乐观，是不是啊，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