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翻/木大仆亲子】小男孩与月中人 9-🐧三生有幸✶

注：目录、作品号、作者、标签、作者的话、授权等见第一章

当无处可去时

还能再容下一个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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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奥怎么都忘不了乔纳森和那个孩子。

不过说真的，也没别的事可想。他已经在贫瘠的灰土地上徘徊了太久太久，最终下了定论：暂时追捕不到路西法。那魔鬼就是个懦弱的傻瓜：躲避自己的囚犯，连面都懒得露，更不会为地狱的统治权而战。

于是迪奥只剩下两个选择来度过永恒：要么呆在空旷的荒原上忍受令人发狂的寂静，要么，就去观察人类的地界，忍受随之浮出水面的恼人回忆。

他当然选了第一个。应该不会很糟糕。可以就假装处于「世界」停止的时间内，随心所欲，没有东西来烦他，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心理。

然而很快出现了问题：心里全是乔乔那尚未放弃的神情，以及那个小男孩——他的儿子。

乔纳森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他告诉自己。虽然这话越想越苍白无力，迪奥发现自己老是在想那个怪小孩。他坚信命运存在引力，所以这次会面肯定有原因。乔乔突然就断定迪奥是孩子的父亲，这绝无可能——迪奥从不甘愿分享东西，更不会和别人分享儿子——但却是唯一有意义的答案。既然生者和死者都无法恰当对话，命运更不会把他引向潜在的仆从。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迪奥拒绝相信的答案。

直到「世界」都开始出现相同的感受，迪奥才终于决定直面问题。替身到目前为止一直是沉默无情的守护者，完全遵从迪奥的意愿。可是此刻它正擅自行动，悬在燃烧的橙色丝线旁边，紧皱眉头——仿佛对其困惑沮丧，就好像能够感觉一样。它用手指轻弹那根线，往迪奥胸膛里传入一波波刺痛的热量。

起初他只是有点气恼，但很快升级为愤怒，不由大喊大叫。“够了！「世界」，过来！”

但「世界」没有回应。它一动不动。

「世界」从未背叛过自己的行为。迪奥一时冲动，发了火。“「世界」！服从我！”

「世界」仍然专心于那根线——但慢慢转向了主人，表情难以捉摸。它宛若一缕金烟，消散在云雾中，回到了迪奥灵魂之内。

真奇怪，迪奥心想。「世界」从未背离过命令。它一直都无比顺从、驯服，只忠于迪奥一个“人”。

不，等等……

不，「世界」确实违抗过命令吧？脑海中重新浮现回忆：最初被恩雅给的箭刺穿之时，替身自行离开了迪奥，好像一条流浪狗，在暴风雨中寻求温暖和庇护。当时，恩雅跟他讲了一点替身的本质。

“它遵照的是您内心深处的欲望，迪奥大人。您的替身非常强大，就像大人您一样。它已经拥有了一点轻微的感知能力。它会依据自己的认知，尽一切努力服务您的内心。您必须控制好思想，让它明白：只有完全的权力和对人类的征服能让您感到快乐，无需为了取悦您而擅自行动。”

迪奥听从了她的指示。他跟着「世界」四处游荡，看看替身感知到了自己的什么想法——以便对症下药。谜团没过多久就解开了；「世界」只去过迪奥卧室里的柱子，角落最深处是乔纳森的头骨，悲哀的眼神凝视着「世界」。于是迪奥聚集起自己对死去宿敌的爱与悲，全部推入最荒凉的内心深处，相对地，疯狂助长对他的怒火——对整个乔斯达血统的怒火。

然而，死亡想必是让他放下了警戒，因为「世界」又行动起来了。它怎敢不服从他。在这个腐朽之地，只有控制「世界」能让他尝到权力的滋味，他会不择手段保留这份权力。

但他的一部分（他不愿意承认的部分）想要顺从「世界」的好奇心。地狱实在无聊到了极致，纵使弹指一挥就能变出奢侈品也还是不满足。唯一比较有趣的想法是乔乔和他的孩子——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是乔纳森的，不是他的——在现实世界受苦的事实。

因此，尽管很不乐意屈服于人类的冲动，迪奥最终还是双手紧握丝线，向前走入黑暗。刺眼的亮光缓慢而确实地涌进周围的虚空，活人的世界清晰起来。

到达时已是白天。成为吸血鬼后不知多久没接触过阳光了，现在却站在大太阳底下，蛮奇怪的。但是他已经死了，清晨的阳光也没有温度。

汽车挤满街道，堵塞了道路，就像驾车的人类堵塞自己居住的星球。年幼的学童散落在迪奥站立的人行道上，肩上挂着书包，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烦人的喋喋不休声又高了一个响度。迪奥俯首冲他们冷笑。童年，如此麻烦的人生阶段——年龄太小，到哪都是累赘。即便是雇来击败乔斯达家族的替身使者小孩，如欧因哥波因哥兄弟，也没比同龄的非替身使者高明到哪去。

“初流乃，快点去上学吧。”

纵使在街道的喧嚣中，乔乔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清晰。迪奥发现了他：蹲在几英尺远处，胳膊在大腿上，双手在膝盖上，弯腰背对自己。那男孩也在那里——乔乔叫他初流乃——跪在地上的裂缝旁边，目光聚焦在一个小东西上，迪奥看不清是什么。

他走到一边想看清楚些，但忽然停下重新思索。如果让乔乔发现自己，他就会恢复无用的乐观。他会以为兄弟回来帮他了。迪奥不容许这样。他不会给乔乔这样的希望，尤其已经快要战胜这位绅士的精神了。于是他躲进附近的一条小巷，在角落偷看。

初流乃把手搁在人行道上，一动也不动，如此僵硬，不像个小孩。虽然迪奥几乎没跟孩子打过交道，但他知道即使是半大的小男孩也无法无天、无忧无虑，从来就没有耐心。

……当然，迪奥除外，但他与众不同。虽然可能并非总是强大可怕，但确实一直强于低贱的人类，他们只是狂妄自大看不出来罢了。

也许乔乔就是凭这点把他误认为迪奥的儿子。他们俩从小就比人类亲戚行为端正。也许他拥有一点迪奥的特质，一点吸血鬼的非凡实力，与人类基因混杂在一起。如此，初流乃会挣脱命运的无情铁手，和曾经的迪奥一样活下去，杀死所有挡路的人，最终统治全人类。

初流乃抬起手，低头看着手心爬动的绿斑毛毛虫。男孩慢慢向前走去，走向附近花店前的盆栽，把小家伙放在里面。

迪奥嗤之以鼻，转过身去。不，这孩子纵使有一点他的感觉，人性也已经超标了。过于在乎毫无价值的虫子和动物。这小孩无论如何都是乔乔的儿子。对他也毫无意义。迪奥目前的状态无法好好培养这孩子；无法扼杀弱小的善良和美德，无法根据适当的标准，让他成长为合格的继承人。

他应该离开。没那个理由关心所谓的后代。迪奥要是脑子再清楚点说不定真就走了。但他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看着两个男孩接近初流乃。

“哎呀，初流乃！别老在这站着啦！”第一个男孩笑了，语气充满嘲弄，远非关心。

“对呀，你走太慢了，不可能按时到校了！”另一个人窃笑道，“你可不想迟到吧？”

乔纳森一缩，咬紧牙关，身边出现了替身长长的尖刺藤蔓，迪奥不由大吃一惊。所以乔乔注意到了它们。但他明白它们是什么了吗？替身在死后的世界没有力量——或者至少迪奥的替身没有——所以也无法发现其能力。

初流乃似乎没发觉父亲的替身。他只是耸耸肩膀，低下头，稍微调整一下背包便蹒跚前行。

两个男孩等初流乃一走到面前就将他推倒在地，把他撞进了泥泞的雨水坑里。

“哦，哎呀！”其中一人笑了，“我们不是故意要推你的！这下你湿透了！”

初流乃一动不动，面朝下趴在水坑里。他甚至懒得抬头看折磨他的小鬼头，也没有抬头看乔乔。乔乔跪在他旁边，一只手抚摸他的背。

“哇，他要哭吗？”第二个男孩冷笑道。

“不，初流乃不会哭。”第一个男孩答道，“你不知道吗？这样的纯种怪胎没有感情。”

「世界」猛然显现在迪奥身边，紧握拳头，呲出牙齿。他赶紧趁乔乔没注意召回了它。但是内心燃烧的怒火慢慢沸腾，他伸缩着手指——期待再次杀戮而抽搐的手指。可惜杀不了。死亡真是太没用了。那两个男孩永远不会吸取教训。长大后只会成为迪奥的父亲那种败类。现在除了直接杀死他们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他们亲口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初流乃可以轻易先发制人。他的位置很完美，和两个小鬼面对面近距离接触，随时可以出手。迪奥这么大的时候总会定期和其他孩子冲突，锻炼出了极快的反应和强力的右勾拳。乍一看，初流乃显然没有这种经历，但两个小恶霸也没有。只要稍微刺伤头部或腹部（甚至可以是腰部下方）起码能让这两人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态度，可能也会让他们更加警惕初流乃。

但初流乃什么也没做，而是灰头土脸地爬出了水坑。最起码，乔纳森替身的蓝色藤蔓在企图提供帮助，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和后背，但初流乃没有反应。他拿起书包走开，脚步缓慢，脑袋低垂。

他再次经过恶霸时，笨拙地蹭了一下第二个恶霸的肩膀。太用力了，不可能是意外。恶霸跌跌撞撞向后倒去，书包掉在地上，笔、纸、各种垃圾洒落在人行道上。

“嘿，看道！”他推了一把初流乃，又把他推倒在地。

“对不起……”初流乃喃喃自语，爬起身来，捡起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装进书包，把包递过去。他的左手握成拳头放在体侧。

两个男孩冷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其中一人狠狠踢了他肚子一脚，然后他们转身走开。

乔纳森早已来到初流乃身边，替身的蓝色尖刺藤蔓紧紧抓住孩子的肩膀。它们相比真实的安慰更像是寄生的水蛭，但迪奥觉得乔乔八成不会在乎。然而，初流乃似乎没有当一回事，已经站了起来。他抬起仍然紧握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张开。

手里是小银币和金币，可能不超过几里拉*。这是零花钱，与他同龄的孩子一般会随身携带，比方说，装在书包里。

（*里拉：1861至2002年的意大利货币单位；意大利从2002年1月起开始使用欧元，里拉正式退出流通。【来源百度百科】）

“初流乃……”乔纳森喃喃道，眉头紧攥，声音明显带着几分失望。

初流乃完全没有听见，把硬币塞进口袋，继续沿着小路下行。乔乔长叹了一声，紧随其后。

迪奥不怀好意地一笑，从藏身处低头看那男孩。所以这孩子并非100%符合父亲的道德观。他已经明白如果想到达顶峰，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标。初流乃尽管身体素质不太过硬，但少年老成，十分敏锐。虽然暂时经验不足，但仍然领先于同龄人。

也许这个孩子并非迪奥想的那样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