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翻/木大仆亲子】小男孩与月中人 13
注：目录、作品号、作者、标签、作者的话、授权等见第一章
*本章含虐待儿童和恐慌发作内容
聆听我的话 我可能会教给你
拉住我的手 我可能会伸给你
但我的话如雨滴静静飘落
在寂静之井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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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当晚初流乃的继父确实好些了。比起吼初流乃，他更乐意吼电视上的足球比赛。他甚至一直都没怎么管初流乃，除了后来不打招呼就闯进他的房间。他的嗓音一如往常刺耳冷酷，但现在有所温和，显然是因为初流乃母亲在家。
“嘿，干啥呢你？”
初流乃从卷子上抬起头。“写作业。”
继父没说话，瞪了他好一会，最后点点头。“快点写。我和你妈今晚在家，不想有打扰。写完就睡觉。懂吗？”
初流乃郑重地点头。
“很好。”继父关上门。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很快又响起他轻快愉悦的嗓音——只有初流乃母亲在时才会使用。初流乃没理会，继续乖乖做作业，来回甩着铅笔。
乔纳森盘腿坐在旁边和他一起做。初流乃偶尔会卡壳，他就用「嘿裘德」传递答案。迪奥靠在卧室门旁边的墙上，默默怒视地板。
突然打了一个炸雷。初流乃尖叫，又赶紧捂住嘴。他紧紧缩成一团，铅笔掉到了床底下。乔纳森的替身转眼间显形，牢牢裹住他的肩膀。
迪奥指向窗外。“暴风雨快来了。虽然我不是啥气象学家，但这可不像是淅淅沥沥的秋雨。”仿佛言出法随，猛烈的雨滴瞬间敲打起窗玻璃。
乔纳森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满心的沮丧。就非得今晚……
初流乃仍然害怕得发抖。他双眼紧盯卧室房门，等继父回来骂他不听话。
但无事发生，没人进来。隔壁房间里，电视声音嘈杂，父母哈哈大笑。
渐渐地，初流乃停止了颤抖。他小心地松开双臂，趴下来，在床底寻找丢失的铅笔。铅笔没找着，竟然找到了一条巨大的蠕虫。虽然以前也在床底发现过小虫，但蠕虫还真是不寻常。
找不到铅笔，初流乃只好起身去别处寻找。书包附近没有，梳妆台底下也没有。他越找越慌乱，找遍每个角落和裂缝，还要尽量不发出声音。
“没事的。”乔纳森喃喃道，温柔地“捏了捏”初流乃的肩膀。
闪电。又是雷声。雨滴击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响。初流乃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但每一次响雷都让他绷紧肩膀、闭紧双眼。他仍旧左手捂嘴，以防尖叫出声。
雷声只增不减，间隔也似乎越来越短。天花板的灯闪了一次，两次，但依旧明亮。
乔纳森通过「嘿裘德」的藤蔓给予鼓励。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你很安全……你很安全……你很安全……
又一次闪电。灯光闪烁了一次，两次，三次……
一阵轻微的嗡嗡声穿透了雷声。灯噼啪了几下，彻底熄灭。
初流乃被突然的黑暗吓了一跳，不小心一头撞到了打开的橱柜抽屉，叫得有点大声。他迅速双手捂嘴，回望房门。
走廊传来了吼声，毫无疑问是继父的。
没时间了，初流乃立马趴下来滚到床底下，尽可能紧紧贴住墙壁。乔纳森紧随其后，膝行前进，后背靠在墙上。
而迪奥则小心翼翼、不慌不忙地走向房门，直接穿了过去。他要走吗？他能去哪里啊。
乔纳森本来想起身看看他要去哪儿，但最后决定还是算了。尽管他很希望迪奥也可以在初流乃身边保持警戒，但是不能强人所难。毕竟迪奥只会随心所欲。让初流乃有一个长期监护人，总比没有好。
卧室门打开，初流乃瑟缩了一下。无论「嘿裘德」给予他多少爱和安慰，他仍然止不住剧烈的颤抖和恐慌的喘息。
初流乃的继父一步走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盖过了雷声。他扫视房间，表情开始扭曲。“喂，初流乃！给我滚出来！”
恐慌攫住了乔纳森的胸膛。他不能再任由这种事发生。今晚不要。永远也不要。「嘿裘德」更紧地抓住初流乃的肩膀，每一根藤蔓都在传递“继续躲藏”的讯息。
“初流乃！”继父怒火更盛，显然在警告他。
刹那间，一只金色胳膊穿破了他的胸膛，手紧紧攥成拳头。乔纳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胳膊在胸口扭动。而初流乃的继父却什么也没发现，就像它是空气一样。
又有一只手伸到了他的脖子上。手指野兽般来回伸缩，掐住了脖子，但对方毫无反应。
一张金色的大脸出现在继父肩上，呲牙咧嘴，眼神充斥着纯粹的愤怒。乔纳森立马认出来了。「世界」。
初流乃的继父又往房间里走了几步，「世界」抓着他的后背，迪奥紧随其后。他的脸冷若磐石、毫无表情，与替身的愤怒相去甚远。
「世界」抽出胳膊，往后一甩，打向他的头部。
还是完全无效。“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拖出来！”初流乃的继父吼道。
乔纳森无法再让初流乃待着不动了。现在恐惧占了上风。初流乃双腿打着颤从床底爬了出来，站在继父面前，睁大蓝眼睛望着他。
“为什么最开始叫你的时候不出来？”继父瞪着他。
“对不起……”初流乃低声说道，“我只是害怕暴风雨。”
“再敢不听我的话，你就不止要害怕暴风雨了！”
“对不起，先生，”初流乃重复道，本能地捂住脑袋，“我不会再犯了。我保证。”
“嘿！我跟你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继父大吼，抬手预备要打。「嘿裘德」裹住初流乃全身，将他包在隐形的保护茧中。「世界」双手抓住继父的手腕，锋利的指尖扎进肉里。乔纳森回望迪奥，见他脸上逐渐显出挫败。
初流乃微微分开手指，露出眼睛。“对……对—对不—对—对不—”
“什么？大点声，该死的！听不见！”
“对——对……对不——不起……”他的声音颤抖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再说一遍。不准磕巴。”
“对——对——对不——不——不——”雷声再次响彻，初流乃发出呜咽，尖叫，又连忙继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倒在地上，抱紧双腿，来回摇晃。
继父还没来得及说话或行动，初流乃的母亲来到了门前。“嘿！你在这搞什么呢？”
继父脸上的愤怒变作了震惊，接着是难为情的尴尬。他转过身，笑了几声。“我只是来看看初流乃！刚才停电又打雷，他好像吓了个半死！”
“我不是叫你来干这个的，”她抱起双臂，“我叫你检查一下电箱，让家里来电。”
“呀，但你不担心可怜的小家伙吗？”他放下高抬的手掌，使劲揉了揉初流乃的头发。“他肯定想要妈妈抱抱！”
乔纳森皱眉蹙额。比长期虐待更糟糕的是，继父总是企图在妻子面前掩盖虐待的事实。假装关心初流乃实在是恶心至极。
“哭一阵就没事了。他总得学会照顾自己。没用的小鬼……”他母亲的语气同样刺耳，“别管他，快点把灯弄好。再等会都不用看了。”
初流乃的继父举手投降。“好，好，我这就去。”他慢慢走出房间，妻子紧随其后，没关卧室门。他们的声音在走廊回响，逐渐消失不见，只剩沉寂。
迪奥看了一会空荡荡的门口，又看向初流乃，眼神依旧杀气腾腾。他的眼睛燃烧着炽热的怒火。乔纳森觉得从未见过他这么愤怒，好像随时都会射出眼中锋利的光束。乔纳森下意识捂住喉咙，转过身去。不……迪奥不会伤害他。初流乃还在这里。
初流乃！乔纳森转向地上的儿子——他抖得像风中落叶。先是暴风雨、弄丢铅笔，然后又是继父，三件事的压力编成一张恐惧之网，将他困在其中。他的呼吸急促粗重，泪水在眼角打转，但没有落下。他喃喃地说着什么，念咒一般反复念叨“对不起”。
乔纳森来回抚摸孩子的后背，用「嘿裘德」传递平静的讯息。都没事的……都没事的……都没事的……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但恐慌不肯停止。初流乃定在原地，惊骇无比地颤抖。乔纳森怎么都没法让他平静下来。
他不知不觉中开始大声哼唱摇篮曲，希望着，祈求着——初流乃可以听见。他只是想做点什么，不想让一举一动都是徒劳。
“你好像说过我们的替身可以影响活人。”迪奥打破了沉寂。
乔纳森叹了口气。“只能影响初流乃。我想这是因为我们和他有血缘关系。我已经对他继父试过了。没有效果。”
迪奥挑了挑眉，冲初流乃点头。“唱歌似乎也没啥效果，但你却还是唱歌安抚他，尽管他根本都听不见。”
乔纳森内心怒火沸腾。“能起到作用……只不过是以独特的方式。”他又面向初流乃，继续哼唱。
迪奥显然并不愿放弃对话。“真的吗？你觉得有用？我觉得基本是对牛弹琴。他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乔纳森拿开手，在体侧握成拳头。他努力压下情绪。现在不能吵架，尤其在上次之后。他起身迎上迪奥的逼视。
“没用我也不在乎。”他终于开口，“重要的是，我在尽我所能安慰他。我对乔治是这样做的，我也要对他这么做。无论如何。”
迪奥没有立即回答。有那么一刻，乔纳森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差点就要转向初流乃。
但他开口了。“乔治？那不是你爸的名字吗？”
乔纳森点头。“嗯。我死后，艾莉娜生下了我们的儿子，她为他取了父亲的名字。”他想起此事，微微含笑——那时一切是多么简单啊。“我经常唱歌给他听，尽管我知道他听不见。”他顿了一下，“后来发现初流乃偶尔可以看见灵魂之后，我其实问过乔治能不能听见我唱歌。但他完全不记得。”
寂静。迪奥盯着他，眨了几下眼睛。他嘴唇紧闭，眉头紧锁。“你见到了你的儿子？在死后？”
乔纳森皱眉。“是啊。当然了。”
迪奥一言未发。他缓缓转身，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
乔纳森很快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迪奥，你在死后的世界从来没见过别人吗？一个也没有？”他问。
迪奥神色一凛，眼神暗了下来。“这重要吗？我再也不需要别人了。他们现在对我毫无用处。”
“你的家人呢？”乔纳森问道，“你的父母亲。你肯定——”
“你真以为我会想再见到那个肮脏的杂种？”迪奥怒声说道。他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乔纳森，眼神如此凌厉——就像「世界」跟在初流乃继父身后时的眼神。
那是与一百年前相同的凌厉目光：乔纳森在图书馆发现达里欧·布兰度的信，在楼梯上与迪奥对质之时。迪奥当初的话在脑中回响。
“以他的名誉起誓？别开玩笑了。那个混蛋从来就没有名誉可言！他该死！”
乔纳森细细打量了一会迪奥，才发觉他姿态紧绷——眼球抽动，牙齿咬紧，指甲如刀尖扎进胳臂，身上散发冰冷的怒意。他多少次见过迪奥这样，却认为很正常？多久以来认为只是迪奥与生俱来的邪恶？
每一块拼图都落到了相应的位置，愧意陷进乔纳森的胸膛。
“应该不会。”他喃喃道。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迪奥显然并不喜欢父亲，对初流乃的继父也表现出同样的愤恨。还能是因为什么？“对不起。我不知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迪奥怒视着他，“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那……你的母亲呢？”乔纳森问道。
迪奥发出低沉、干巴巴的笑声。“她愚蠢，脆弱。她相信善良、仁爱，还有诸如此类没用的废话。……如果她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吓跑。”
乔纳森思考。她听起来并没有初流乃母亲那么坏。事实上，还蛮不错的。
“你至少有试着找过她吗？”他问。
“有什么必要？”迪奥答道，“只会证实已知的事实。”
乔纳森停了一会，仔细斟酌接下来的话。“迪奥，我和你从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我比绝大多数人都了解你，像爱亲生兄弟一样爱你。哪怕现在，你做了那么多邪恶卑鄙的事情，我也依然爱着你。
“你的母亲从你出生开始就抚养你长大。她认识还没有杀人放火的你。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包括我在内。无论你做过什么，我想她都不会怕你。”
起初迪奥没有回应。他面无表情，只是无神地注视房间最黑暗的角落。“总是这么乐观……”他嘶嘶道。
二人之间再次降下沉重的寂静。乔纳森叹了口气，回到初流乃身边。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爬上了床，躺在毯子上。他的呼吸慢了下来，但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依旧死死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双手紧紧抓着毯子边缘，几乎要将其撕碎。乔纳森跪在他身边，让「嘿裘德」的藤蔓帮着鼓励他。他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迪奥。迪奥几乎没有动弹，视线在角落里徘徊，面部冷若磐石。但「世界」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脸庞担心地扭成一团，眼神在初流乃和墙壁间移来移去。
乔纳森叹气。“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再聊聊，但我觉得你要是能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肯定会有帮助的。”
迪奥回过神来，目光猛地射向乔纳森，又回到角落。“我有什么理由告诉你？”
“我是你的兄弟，迪奥，”乔纳森继续道，“无论有什么烦恼，我都可以帮忙。只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首先，我不需要你一个劲激怒我。”迪奥啐道。
乔纳森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好吧，既然迪奥不乐意配合，那也没必要再招惹他。他转过身，用手撑着下巴，凝望月光下移动的树影。
“你有心事。我明白。我只是想帮忙。”他终于开口，“但要是你不想和我谈，那……也可以。做你需要做的事就行。想走就走吧。我不会阻止你。”
迪奥没有回应。
很久很久之后，初流乃才平静下来，进入梦乡。那时，迪奥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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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
这一章本来不该这么虐的我对天发誓——
引用歌曲：Simon and Garfunkel的《The Sound of Silence》
*歌词翻译有参考网易云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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